也谈汉字简化偏旁类推问题

作者 杨志浩 来源 《汉字书同文研究》第6辑(2005年) 发布时间 2014-12-15

【内容提要】本文就詹鄞鑫先生的《关于简化字整理的几个问题》一文展开了进一步的深入讨论,作者主张“在实施简化偏旁类推一贯到底的同时,彻底实行詹先生提出的‘把汉字的手写体与印刷体区分开来’的‘关于偏旁统一的两全方案’”,并就若干简化偏旁提出了具体的调整建议。

【关键词】简化偏旁  类推  手写体  印刷体  形声系统

詹鄞鑫先生《关于简化字整理的几个问题》(詹鄞鑫,2003) 一文对以往汉字简化工作的评价等问题论述精辟,实事求是,特别是文中提出的“把汉字的手写体与印刷体区分开来”的“关于偏旁统一的两全方案”尤为叫绝,这 确是解决简化偏旁因缺乏一致性而造成认读困难的绝妙主意。遗憾的是,詹先生没有把这个绝妙主意全面应用于简化字整理工作的实践,反而关上了大门,说“简化 偏旁不能继续类推”。对此,笔者深感困惑也颇感惋惜。然而,詹先生的顾虑也并非没有道理。他以“钅”部为例指出,在GBK字库中,“GB2312”之外的该部字尚有702个,其中已经按“钅”类推的有24个,尚末类推的678个。 “诸如‘車、馬、鳥、食、系、言、頁、魚’等都是属字较多的部首。试想想吧,如果这些字的偏旁都要类推,那要增加多少字啊!而且,除了其中作为简化字对应 的繁体字之外,大抵是难得出现的生僻字。汉字简化的初衷是针对常用字的,如果偏旁继续类推,就会波及所有的汉字,包括大量已经死亡的汉字和那些本来就是讹 误的俗字错字,把它们的偏旁统统类推简化,除了增加汉字总量之外,还有什么意义呢?”(詹鄞鑫,2003)詹先生的苦心是为了“不能给后人增添新的麻烦”(詹鄞鑫,2003),这一点笔者能够理解,但对他这种过于谨慎而失之偏颇的杞人之忧却不敢苟同。

汉字简化的初衷主要是使汉字更易于认读书写,而偏旁的不一致不仅没达到易化目的,反而增加了应用难度。如“户”可读“hu”又可读“lu(炉)”还可读“lü(驴)”,再如“柬”和“ ”都是既可读“jian”也可读“lian”,叫人怎么掌握?还有些偏旁因类推不彻底而造成一形多音与一音多形的混乱现象,如“溝、構、購”三字简化成“沟、构、购”,“講”却简化成“讲”,其它用“冓”作偏旁的许多字又都原形不变。这样,同一个“冓”形既可读“gou”音(遘)又可读“jiang”音(耩);同一个“gou”音既有“勾”形(构)又有“冓”形(媾),其中的区别规则和认读根据又是什么呢?这些“麻烦和错误”是不是都要留给后人解决呢?有鉴于此,我赞同沈克成先生的意见,“偏旁的类推应尽可能一贯到底。”(沈克成,2001,238页)只要在实施简化偏旁类推一贯到底的同时,彻底实行詹先生提出的“两全方案”,就不会给后人造成什么新的麻烦和错误了。具体说来需要做好三项工作:

1. 尽可能做到一个偏旁一个读音。

鉴于我国地广人多,语音不一的国情实际,对同音字的要求宜适当放宽,只要同声同韵即可,不必苛求声调一致。据此,建议对前面提到的一些例字作如下处理:

(1)关于“户”:将原来同属“廬”系列的“庐芦炉”三字按“简化偏旁类推一贯”的原则改为“ 、  、   ”;将“驴”改为“ ”。这样,便可见“户”读“hu”;见“卢”读“lu”;见“吕”读“lü”,分别形成各自的专形专音系统:

户(hu)系列:户、护、沪、扈。

卢(lu)系列:卢、垆、泸、栌、轳;胪、鸬、 、 、  。

吕(lü)系列:吕、侣、稆、铝、闾、榈、  。

(2)关于“柬”和“ ”。

这里不仅存在着这两个偏旁一形两读的问题,还有“ ”和“东”形体近似易相混淆以及“ ”这个形体不好分解,分解出的部件难作称说的问题:“东”分解为“七”和“小”还勉强可以称说,而从“ ”中分解出来的“ ”就不好称说了。再有就是涉及“兰”和“烂”的不规则性和无理据性。“蘭”不按“闌”简化成“阑”的规则类推成“ ”而写成“兰”已属不妥,而把“爛”写成“烂”更没有道理。难道“爛”原来的字形是“爤”吗?因此,笔者建议:读“dong”音的“东”恢复为繁体的“東”,相关的字也一概恢复为繁体;读“jian”音的“柬”一律不简化;读“lan”、“lian”两音的则均按台湾《标准行书范本》改“柬”为“东”,从而分别形成如下同音系列:

東gong系列:東、凍、棟。

柬jian系列:柬、揀。

东lian  lan双音系统:

lian系列:( )、( )。

lan系列:(阑、闌)、(兰、蘭)、(烂)。

(3)关于“冓”。取消“冓”形,凡读“gou”音的一律以“勾”代“冓”;读“jiang”音的一律以“ ”代之,从而形成见“勾”读“gou”见“ ”读“jiang”的专形专音系列,各司其职,不相混淆(例略)。

2. 适当恢复部分繁体字,条件是这些繁体字的偏旁必须有一个统属一定字量的同音系统。如“登(geng)”系列,在现行汉字体系中存在着“登、噔、瞪、镫、凳”同音系列,那么“灯”、“邓”两字就应恢复为“燈、鄧”;其他如“层敌坟过际仅爷”等,也应当回归到它们原来所在的“曾(ceng)”、“啇(di)”、“贲(fen)”、“呙(guo)”、“祭(ji)”、“菫(jin)”、“耶(ye)”等各个同音系列中去,借以健全汉字形声系统,促进其更加完善化。

3. 把詹鄞鑫先生提出的“两全方案”即“把汉字手写体与印刷体区别开来”这一具体建议全面落实到简化字整理工作之中,就是说将“车贝风见钅马麦门纟鸟丬饣韦讠页鱼”这16个简化偏旁全部作为“車貝風見釒馬麥門糸鳥爿食韋言頁魚”这些楷体偏旁的手写体,并规定:在印刷和电脑中一概用楷体,手写则可用简体,这样做有三点好处:

(1)缩小两岸四地间“书不同文”的范围、减少“书不同文”的字量,有利于“书同文”工作的开展及目标的实现。

(2) 可以解决实标应用中一些不必要的困惑与差错。如在现行汉字中“爿”、“丬”同在;“将”、“牁”同在;“寐”、“寝”同在,但什么情况下用“爿”,什么情 况下用“丬”?为什么“寐”字用“爿”而寝字用“丬”?都没有章法可循。又如“言”和“讠”的使用上也有三点值得考虑:第一,同一个汉语信息完全没有必要 使用两个不同的形体;第二,“讠”和“ 氵”十分形似,易于造成交际中的差错。在日常生活中把“设法”看成“没法”或把“设有”当作“没有”而造成一些误会以至损失是经常发生的事;第三,按规 定,作左偏旁时写成“讠”,在字下部则用“言”,那么在字中间又应该怎么写呢?没有人能够回答。根据汉字实际,两种写法都有,“辩”用的是“讠”,而 “燮”用的是“言”,这又叫人如何遵守?如此种种困惑和由此可能产生的差错是不是也要留给后人去解决呢?一旦采用詹先生所提的“两全方案”这些麻烦就全都 不存在了,那有多好!

    (3)施行上述方案不仅不会增加汉字数量,反而还可以减少字数。笔者调查了计算机《汉字内码扩展规范》(GBK)中这16对偏旁部首的统属字情况,统计结果详见下页附表。

由表中可见,用简化偏旁组成的1128个字全都在相对应的楷体部首中重复出现。其中,1117个出现在同简体部首直接对应的楷体部首(如“讠”之对应于“言”,“鱼”之对应于“魚”)之中,11个出现在别的楷体部首之中(如“页”部的4个字就分别出现在“水”“火”“禾”“系”4个楷体部首之中)。

表1.《汉字内码扩展规范》GBK中16对偏旁部首的统属字情况

楷体

简体

重复情况

部首

字数

部首

字数

156

53

“车”部53字全都在“車”部中重复出现。

128

71

“贝”部71字全都在“貝”部中重复出现。

28

13

“风”部13字全都在“風”部中重复出现。

54

17

“见”部17字全都在“見”部中重复出现。

釒金

692

242

“钅”部有241字在“金”部中重复出现;1个出现在“欠”部。

192

60

“马”部60字全都在“馬”部中重复出现。

18

“麦”部4字全都在“麥”部中重复出现。

104

52

“门”部52字中有47字在“門”部中重复出现;有3个分别在“口、心、耳”3部中出现;另外2个在“鬥”部中出现。

423

151

“纟”部151字全都在“糸”部中重复出现。

314

86

“鸟”部86字全都在“鳥”部中重复出现。

33

14

“丬”部14字分别在“士、女、大、艹、廾、宀、木、犬、水、衣、酉”11部中出现;而且全都在“爿”部中重复出现。

132

51

“饣”部51字全都在“食”部中重复出现。

27

7

“韦”部7字全都在“韋”部中重复出现。

416

151

“讠”部151字全都在“言”部中重复出现。

116

51

“页”部有47字在“頁”部中重复出现;另外4字分别出现在“水、火、禾、系”四部。

290

105

“鱼”部105字全都在“魚”部中重复出现。

合计

3133

 

1128

 

由此可见,这1128个用简化偏旁组成的字和它们相对应的使用楷体偏旁的1128个字,如“订”字和“訂”。“颍”字和“潁”,“鲨”字和“鯊”等等都是同一音义的字,相互之间是异体字关系,即一个是另一个的重复字,所以这1128个采用简化偏旁的字根本就没有什么实际存在的意义。采用詹先生提出的“两全方案”就可以把这1128个简体字看作有关楷体字的手写体而从相关字表中剔除出去。这样得到的结果,当然不会是增加汉字总量,而会使汉字总量减少许多——如计算机《汉字内码扩展规范》(GBK)的总字量就将会从20902减少到19774。可见这完全是有百利而无一弊的事,又何乐而不为呢?

【参考文献】

骆  毅《台湾<标准行书范本>出版10周年》,载《语文建设通讯》1990年第6期第55页。

沈克成《汉字简化说略》,人民出版社2001年1月第1版。

詹鄞鑫《关于简化字整理的几个问题》,载《汉字书同文研究(第四辑)》,香港鹭达文化出版公司2003年7月第1版,76~89页。
 

杨志浩  民间汉字研究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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